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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人的成長,有時是來自一個醒悟的轉折點。我很慶幸,滴雞精如醍醐灌頂般,早早敲醒了少不更事的我…每當媽媽手捧一碗剛滴好的溫熱滴雞精要我快喝,接過我懷裡的威猛弟時,我常會回味起少女時代,自己的這段「惘」事。

  

 

  在南部鄉下農家長大,我曾一直以為,唸書時每天喝到一碗香澄澄又暖呼呼的滴雞精是天經地義的,不知道這每一滴,都是阿爸和阿母用時間及汗水,所滴給兒女的「天下父母心」,甚至因而自以為是的心生輕蔑。 

 

 

  那時阿爸整天都待在農場養雞,每次回家身上都常帶有一股汗臭味,而阿母為了讓我們每天能喝到最純的滴雞精,每天則蓬頭垢面的在灶腳起火顧火炭。青春期叛逆的我,心裡常愛比東比西的想著,為什麼皮膚黝黑的阿爸不能像同學的爸爸,穿著白淅淅的西裝,為何頭髮散亂的阿母為什麼不像同學的媽媽,頂著香噴噴的頭髮,當時的我怕被同學笑,更是不喜歡我阿爸和阿母去學校! 

 

 

  有天考完大考提早回家,我猜阿母應該在廚房忙著滴雞精,於是帶著女同學回家放書包,再一起去冰果室喝紅茶。豈知一進門,疼女心切的阿母,就從灶腳忙不迭的手捧著剛滴好的滴雞精走到我面前,要我快喝。剛滴完滴雞精,向來把我放在最前面的她,更不會想到先拭去仍留在臉上的炭黑與汗水,滿心就期待我快快喝下。一旁的同學看到她這副滑稽模樣,當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!「啊!好丟臉啊!」愛面子又無地自容的怒氣,頓時莫名火冒,任性的隨手一撥… 

 

 

等到我清醒的時候,阿母手上的那碗滴來不易的滴雞精已經潑灑一地,撥掉滴雞精的那股溫熱,伴隨臉上的燥熱還停留在我手心,如同滿地碗塊破碎的自尊心,也刺進阿母大惑不解又受傷的心。闖禍的我,既不知如何收拾殘局,又只想快快逃離現場,便拉著身邊的朋友往家外衝。 

 

 

  六神無主的我,最後也無心和朋友一起去冰果室,而是把圖書館當避難所的待到關門。書本成了我眼前的偽裝品,以掩飾我腦海裡不停重播滴雞精打翻的畫面,阿母那驚慌又難以置信的眼神,手中的溫度,和碎裂一地的碗,如烙印的焦痕揮之不去。丟臉的感覺已經消失,浮上的是對自己的悔恨與對阿母的愧疚感,一想到,阿母彎著腰,片片撿起一地的碎片,既刺痛也刺醒了我。其實阿母每天滴雞精給我喝,是為了我虛弱的體質著想,我都知道,只是只是阿母會原諒我嗎? 

 

 

  夜晚走在田埂中,徐風吹來,家就在前面田間不遠處,小黑聽到我的腳步聲,汪汪叫著跑過來和我搖尾撒嬌,我在三合院的廣場中陪著小黑,遲疑著不敢進門。也許是聽到小黑叫聲,阿母知道我回家了,對著窗戶喊著:「阿妹仔,回來了就趕緊進來。」 

 

 

  揣揣不安的推開家門,我從門縫探出頭來偷看阿母在那裡,心想她也應該準備就寢了,就躡手躡腳地想溜回房裡。走到一半,看到廚房暈黃的燈還亮著,好奇走過去一看,阿母竟然還滿頭大汗的蹲在爐灶前生火。 

 

 

看著阿母彎腰的背影,我愧疚的淚水再也忍不住,像越過心堤的滾滾河水,我哽咽的喊了聲:「阿母」阿母沒有轉身,為了讓回到家的我,再趕緊喝到一碗滴雞精,仍是逕自全心顧著爐火說:「妳的滴雞精冷起呀,我甲妳這碗溫乎燒。」 

 

 

 

那時我才知道,母親對孩子的愛有多偉大,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我又有多幸福,她不求回報,只求孩子能健康長大。母親的包容與不計較,讓我原本高傲又自我的自尊心,顯得是如此的膚淺與渺小,也讓我倔強的心跟著我的雙膝一起被折服,「媽,我知道我錯了!」我在淚滴中,也終於瞭解為何每一滴滴雞精都是阿母與阿爸六個月的愛女結晶。 

 

 

  桀驁不馴的我,在成長過程中,一直以來都是叛逆的小女孩,阿母就像如來佛,整天以不變應萬變在收服我這隻孫悟空。直到自己當媽了,才更能體會,陪著我成長的那碗滴雞精,其實就是每個父母無時無刻不想溫熱孩子的愛,也才更知道將心比心,更珍惜阿爸和阿母給我的一切,無論對剛出世的威猛弟,甚至對所有需要滴雞精幫助的人,我都要盡我所能主動付出關心,就像阿爸和阿母疼我們一樣「陪大家走最自然的健康路」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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